摘要:宫苑女性的人生际遇并非与君主或帝王沾上关系可以冲破“男尊女卑”社会地位的禁锢,内心真实情感诉诸于笔端而创作出浸润着丰富文化底蕴的宫苑文学。既形象地反映多变的命运与才华。也从一个特殊的视觉折射出错位时空中的不和谐之音。
关键词:宫苑文学:文字冤狱;异葩枯萎
“从人者也”的女子在几千年的中国古代社会里始终是弱势群体,活动于上层社会的贵族女性也无法冲破这种地位的禁锢,宫苑女性的人生际遇并非与君主或帝王沾上关系变得富贵已极而没了坎坷挫折。女子进宫犹如鸟入樊笼,失去原本少得可怜的自由,寂居深苑,裹夹在矛盾旋涡中,身心蒙受巨大痛苦。置身此种境地的女性。将内心真实情感诉诸于笔端,流泄为文字,使得文学领域开出一株绚丽的奇葩。宫苑女性创作以特殊的视觉点,从地表深处传出错位时空中的不合谐之音――宫苑女性的悲苦与千古奇冤。
一
宫苑女性文学作品最早明确载记的是庄姜夫人,《毛诗序》言《绿衣》、《日月》、《终风》三首诗,“卫庄姜伤己也。”《燕燕》诗则是“卫庄姜送归妾也。”《左传・隐公三年》载:“卫庄公娶于齐东官得臣之妹,日庄姜,美而无子,卫人所为赋《硕人》也。”庄姜美到何种程度?其诗第二章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卫庄公偏宠嬖妾,有德多才的君夫人庄姜独寂寞,遂作四章《绿衣》诗: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就兮。?兮?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古人以黄色为正色。可做外服上衣。绿色为衣里或为下裳,在官苑生活中却是“黄”、“绿”的里外颠倒着。“?”为细葛布,“?”为粗葛布,皆能遮暑,今以御寒,不胜其冷,这突出庄姜的凄苦与孤独。黄、绿的对比,本身又产生强烈的情感效果。清人王士稹《池北偶谈》说:“予六七岁时,始入乡塾受《诗》。诵至《燕燕》、《绿衣》等篇,觉怅触欲涕,不自知所然。”童稚之龄读此诗,心里难受泪欲滴。可见最初官苑女性创作就带着伤感悲苦之情,就有着不同凡响的情绪感染与艺术影响。
君主专制。“男尊女卑”。宫苑女性的命运完全由帝王掌控。其生活正如被赐死的甄皇后在《塘上行》诗中所抒写的那样:“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甄氏有过被追受宠的经历,曹丕随父灭袁绍,纳甄氏为夫人,禅位立为后。好文学的魏文帝常以异性角色进入诗境。文学史上最早的完整七言诗《燕歌行》以思妇身份来写对久游不归丈夫的深长思念,还有《寡妇赋》、《代刘勋妻王氏杂诗》,前者拟写阮?遗孀追怀亡夫的心情,后者拟写被丈夫休弃的王宋的伤感。能从女性遭遇来体味人生无所不在的哀伤,却把哀伤强压在女性的头上。面对骤变的宫廷生活,甄氏写下《塘上行》诗,以乐府旧题抒写胸中的苦、悲、愁,开篇用蒲作喻,发出“其叶何离离”的疑问。紧接着集中笔墨抒写“众口烁金”造成“我”与“君”生别离无奈,反映出君王无情而给宫苑女性造成的独愁苦悲。
宫苑女性最早写下赋体之作是班婕妤的《自悼赋》,其赋60句,以骚体的形式。起笔先祖遗德,隐含着自己高洁的行事准则。接着叙写宫中的生活。婉转地抒写自己由宠至衰的根源所在,抒发出自己双泪横流的苦闷幽怨。司马相如曾为陈皇后写了《长门赋》,“千金买得相如赋”,男性对宫中帝王家的体味,又如何能与班婕好亲自经历相并论呢?以赋体创作宫苑题材的前有班婕妤,后有梅妃。江采频自撰《楼东赋》,全赋44句。极写寂寞哀怨,充满着悲愁。其她宫苑女性,或赋或诗,左芬的《离思赋》,沈皇后的《答后主》诗,隋唐五代萧皇后的《述志赋》、徐贤妃的《长门怨》、梅妃的《谢赐珍珠》诗、花蕊夫人的《述亡国诗》等,既洋溢着宫苑文学的灵性与生机,也形象反映着宫苑女性的不幸与酸苦。辽金时代懿德皇后萧观音更以其独特的创作成就,催发着宫苑文学绽放出美丽的花蕾。“能诗善书”的萧皇后又以“宫中只数赵家妆”、“惟有知情一片月”《怀古》诗诗句中所谓“赵惟一”私通淫案获罪而被赐“自尽。”文学翘楚。文字奇冤,萧皇后人生际遇的悲剧不仅使成熟的辽国文学迅速衰落,契丹族的统治走到末路,而且使文学园地里的这株奇花异葩萎缩下去。
二
宫苑文学创作的高峰为辽朝道宗的宣懿皇后萧观音。“《焚椒录》载有《伏虎林应制》诗、《君臣同志华夷同风应制》诗、《谏猎疏》文、《回心院》词、《怀古》诗、《绝命词》诗。以《谏猎疏》文为界,分为前后两期,前期文思泉涌:后期自尽椒房。从才华横溢的文学翘楚到旷世千古的文字奇冤,其创作折射着萧观音的人生遭际,显现着宫苑文学的价值。《伏虎林应制》诗作于清宁二年(1056年)八月,道宗出猎秋山,群臣与嫔妃从行。行至伏虎林,道宗不知出于何意?命皇后赋诗。萧观音应声而出,赋诗曰:
威风万里压南邦。东去能翻鸭绿江。
灵怪大千俱破胆,那叫猛虎不投降。
这首口占七绝诗。起句着重眼前景。由出猎阵营的勇猛壮哉写到辽国南征东扩的勃勃雄心,“压”字具有凌驾一切之上的威力,寄寓气魄压过宋王朝。“灵怪大千”囊括着野兽以及“南邦”、东邻。抒写着道宗的凛凛威风,“俱”字形象地描写出辽邦的强盛,显现着无坚不摧的国力,结句紧扣“射猎伏虎”的应制诗主题。歌颂辽国的强大及道宗的声威,又与地名“伏虎林”相吻合。全诗气派雄阔,风格豪迈道劲。辽道宗大喜,对众臣赞曰:“皇后可谓女中才子!”
《君臣同志华夷同风应制》诗作于清宁三年(1057),《辽史・道宗本纪》载:“帝以《君臣同志华夷同风》诗进皇太后。”萧观音献诗曰:“虞廷开盛轨,王会合琦琛。到处承天意,皆同捧日心。文章同蠡谷,声教薄鸡林。大宇看交泰,应知无古今。”这首应制五言律诗。首联、颔联凝聚“君臣同志”之意。颈联、尾联彰现“华夷同风”之意。以虞舜的贤明、西周的兴旺来喻意辽国,“到处”、“皆同”来盛誉时局,“文章”、“声教”呼应北宋文坛领袖欧阳修前来、道宗设学之事。清宁元年十二月,宋遣欧阳修等来贺即位,诏设学士,颁《五经》传疏。二年二月,大宴群臣,命各赋诗。显然与宋使有关,更与辽国大治有关。“看交泰”、“无古今”显现辽邦文风卓然,国运享通。如果说道宗射虎显示的是武力,那么进献皇太后诗显示的就是文治。君臣“同志”。华夷“同风”,殿堂朝野,“华夷”同治。辽国称雄。应制诗抒写着道宗的进取意向。“虞廷”出自《尚书》,“王会”出自《逸周书》,蠡谷出自《史记,匈奴传》。“交泰”出自《周易》。颂扬之辞,用典恰切,显现意境阔大。有着阳刚之美。“顺善承上意,复诗歌诗,而弹筝、琵琶尤为当时第一,由是爱幸遂倾后宫”的萧观音,有“专房之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