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广泛\深刻而持久的资本主义危机(一)

2008年次贷危机引爆国际金融危机,美英等国通过“私人债务国家化”,逐渐平息了危机。但是,危机的火种并没有熄灭,而且在政治家们的裱糊下,焖烧得越来越旺。2011年7月底8月初,以美国两党“提限减赤”政治纠纷及标准普尔降低美国主权评级为诱因,国际金融危机再度爆发,危机由“私人债务国家化”的“上半场”进入“国家债务国际化”的“下半场”。国际社会将围绕转嫁危机与拒绝转嫁展开激烈的斗争。鉴于世界范围内资本主义经济形态、生产关系的影响极广极深,在经济全球化下积累起的矛盾极广极深,危机的冲击力也将极广极深,国际金融将长期动荡,世界经济将长期低迷。
  
  是自由经济的危机
  20世纪70年代末,自由主义学派将凯恩斯主义学派赶下国家指导思想宝座,黄袍加身,并信心满满为世界设计出“致富金马甲”,满以为以此即可以促进经济增长、实现社会繁荣。但是,经济增长与社会繁荣,是建立在虚热实冷、虚多实少的基础之上。在世界最大的经济体美国,制造业对国民经济的贡献降到历史低点,只有10%左右,而金融业的贡献则在40%以上。国际金融资本越来越广、越来越深地主导着世界经济。次贷危机发生之前,全球金融衍生产品市场价值是实体经济的6―8倍。国际每天外汇交易中与实体经济相关的交易只有1%多一点。以英美为代表的发达国家经济、乃至整个世界经济呈现日趋严重的虚拟化与泡沫化,这种头重脚轻的怪状必然不利于世界经济的稳定,最终酝酿成世纪性国际金融危机。
  自由经济不仅造成严重的经济失衡,而且还造成严重的社会裂变。经济自由主义盛行导致资本肆虐。不受约束的资本积累其结果必然是,一端是财富的积累,一端则是贫困的积累。如此,造成了日益严重的两极分化,经济增长成果绝大部分都落入少数富人的腰包。在美国,最富有的1‰(约30万)的收入与最穷的50%(约1.5亿)的总收入相当,最富的10%家庭的财富占社会财富的70%。在世界,最富有的10%的人拥有世界财富的85%,处于底层的半数人口仅拥有世界财富的l%。两极分化加剧不仅使一国内社会愈发对立,而且世界财富分配失衡和南北发展失衡,造成国际社会日益严重的对立。
  自由经济的理论基础就是“理性经济人”。该理论主张,“经济人”的理性在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的同时,能够实现社会财富的最大化。这种“主观上追求个人利益,客观上实现社会利益”的情形,在世界社会主义的政治压力下,在产业资本占主导的经济形态下,的确实现过,这就是“福特主义”。福特给工人提高工资,工人用提高的工资改善生活,购买福特汽车,提高劳动积极性,如此实现了资本家与劳动者的共赢与和谐。但是,当金融资本复辟,“摩根主义”替代“福特主义”后,华尔街银行家不断伸张个人理性,将道德、法制、资本主义的契约精神一股脑地抛到脑后,将金融职能从配置资源转化为转移财富,从服务实体经济的手段转化为主导国民经济的工具。如此,将低劣的垃圾债券包装成为优质资产,进行大规模金融欺诈,给自己带来一时的暴利,却给美国乃至世界引致无穷的灾难,使得由华尔街导演的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于21世纪再次上演。
  自由经济下,资本的扩张与金融资本的国际环流,将自然环境、道德良知、社会秩序等一切积极要素,无一例外地拖进了“撒旦的磨坊”,毫不留情地碾个粉碎。美国式的自由资本主义越来越成为一头无法驾驭的“怪兽”,它肆意践踏着人们的正常生活,冲击着资本主义的经济与社会秩序。如今,市场越来越喜怒无常,财富越来越没有保障。在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大爆发后,著名金融家乔治•绍罗什肯定地认为,美国金融危机标志着“市场原教旨主义”理论已走到了尽头。
  
  是经济全球化的危机
  全球化使人流、物流、资金流与信息流都处于越来越快的流动状态。由于存在指导思想的偏差及管理成本的制约,相关监管严重缺失,政府越来越难以有效应对“四大”流动,越来越难以有效应对全球化。紧密的联系与互动,在国家与地区之间,形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态势。作为全球资本主义体系的核心,美国感冒,世界吃药;美国发烧,世界癫狂。欧洲银行与债务危机、中国等新兴市场的通胀与泡沫危机就是美国次贷危机“涟漪效应”以及后遗症的体现。
  新一轮全球化的始作俑者是美国,从全球化获得巨大收益的主要是美国企业。美国跨国企业的利润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但是,美国企业利润的增加并未导致国库收入的增加,至少是没有同等幅度的增加,因为跨国企业可以在税率极低的甲地注册,用乙地资源,在丙地生产,于丁地销售。即企业可以利用国际分工,实行跨国转移定价等手法,轻松逃避税收。为吸引企业留在国内,保住国内就业,政府还不断调降企业税收,如此进一步影响到政府的财政收入。
  另一方面,政府应对全球化的开支不断增加。企业跨国生产、服务转移导致母国失业增加,从而使政府的福利性支出不断增加。跨国企业越来越像龙卷风一样,轰轰烈烈而来,蹂躏肆虐后悄然而去。原本想只会危害东道国,如今也在为害母国――掏空产业、卷走就业、输出资本与利润,留下程度不等的烂摊子,主要让政府收拾。一些作恶多端的大企业、大机构因投机不慎,深陷债务囹圄,在“太大而不能倒”的思想胁迫下,政府还不得不伸出援手,将私人机构债务国家化。这样,政府的包袱越来越重,踟蹰前行。2011年7月底,美国两党为“提限减赤”进行恶斗时,美国国库的资金尚不及苹果公司的流动资金。在资本压力与怂恿下,美国打开了“潘多拉匣子”,释放出魔鬼,并任由魔鬼肆虐,如今显然正遭遇魔鬼的嘲弄与报复。
  当然,一国之内有政府、有舆论、有社会的监管,资本为害有多重顾忌。进入国际市场,在全球范围内则可以肆无忌惮。但是,越来越多的跨国资本利用国际力量,越来越频繁地向本国政府、社会施压,要求得到更多的优惠,更多的权利,承担更少的义务。全球化下,思想家、经济学家、社会学家纷纷成了企业、资本的俘虏,为跨国企业、资本摇旗呐喊,而公民大众则普遍为资本所掌控的舆论所左右,向政府施加空前的压力。全球化使资本尤其是跨国资本成了最大赢家,而国家、政府、大众都成了输家,其中,政府输得最惨,一方面近乎不堪重负,岌岌可危,另一方面还饱受大众舆论乃至资本的诟病。
  新一轮全球化开启数十年,没有明确的意识形态,没有清晰的指导思想,更没有可实施有效监管的超国家组织,而是任由市场自由调节,任由资本跨国肆虐。如此,挑战、风险、危机扑面而来,前赴后继,社会对政府的要求越来越高,而政府能够动用的资源越来越少,舆论等掣肘因素越来越多。金融危机到来,经济压力空前,发达国家的政府、政党与政客的第一选择,就是民族主义、保护主义、以邻为壑主义。可以预期,持续焖烧、延烧的金融危机,以及持续的经济低迷,使反全球化力量快速上升,因此金融危机是主权国家政府的危机,是无人看管、也不知道向何处去的全球化的危机。
  
  是民主政治的危机
  温斯顿•丘吉尔曾说:“任何人都不能把民主伪装成为完美、智慧的。实际上,民主可以说是最坏的政治形式,但是除了以前尝试过的其他政治形式。”
  自由与民主本质上存在冲突,尤其是在金融资本主义条件下,经济自由与政治民主的矛盾更加突出。因为经济自由彰显的是资本力量,资本主张一元一票(如股东),主张钱多权力大,而民主的本质是伸张大众力量,要求就是一人一票(如工会),主张人多权力大。在当今资本主义的大众选举中,一张选票对某个选民来说,边际收益近乎于零,但是对于资本来说,积累单张选票可以实现边际收益递增,因此选票永远敌不过钞票,“一人一票”永远敌不过“一元一票”。金主利用钱力,很容易通过大众选举掌控被选举人,如此广泛形成了“为大众说话,为金主办事”的怪相与乱象。因此,经济自由与政治民主越来越不可兼得,要真正给予大众政治民主,就不可能有利益集团的经济自由。正因如此,资本扩张、经济全球化显然是以牺牲大众利益为代价,导致失业率居高不下,收入分配比例不断降低,生活日趋窘迫,在美国,工会组织(劳联产联)的地位不断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