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发生在我身边的一个真实故事,故事中的主人我就叫他们桂桂和喜旺。[化名]
那是九十年代初期,农家小院飞出的桂桂从西北一所很不错的师范大学毕业了,她带着满腔的热情,带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回到了自己的母校------河西走廊一所偏远的小县城中学,当了一名英语老师,和她同来的是同窗好友,也是相爱了8年的恋人-----喜旺。
他们的到来,给昔日宁静的小城带来了一片喧哗,本来她是可以留在大城市,在那儿施展才华,过上另外一种生活的,但为了能改变家乡落后的教育,也为了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他们毅然地选择了回来。
那时的大学生,是当然的天之骄子。桂桂和喜旺的到来,给这个英语教师缺乏的学校,带来了无限的希望。凭着踏实、勤奋、努力进取的工作态度,在同行中脱颖而出,很快成了教学中的主干,三尺讲台上,他们挥洒着汗水,塑造着自我,成就着他们的理想和事业!第二年的春天,桂桂和他的喜旺终于牵手,踏上了婚姻的红地毯,人们向他们投去的是羡慕和赞许的目光。年底爱情的结晶------萧萧降生了,孩子的出生给喜望家带来了极大的欢喜,这下他们家可是四世同堂了。
桂桂和喜旺品尝着婚后爱情的温馨与甜蜜,也分享着事业的成功与喜悦。几年的辛勤耕耘,桂桂和喜旺的汗水没有白流,给他们带来丰厚回报的是,俩人所带的班级,在几年的高考中,成绩都是名例前茅的。正当他们在事业上大显身手时,一场厄运悄悄地逼近。
那天,桂桂和往常一样,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上讲台,她用流利的英语给同学们讲述,突然,两腿一软倒了下去,等同学们反应过来。她已经勉强地站起来了,她并没把这次的倒下当回事,照样热心于教学工作,操持着家务。
可是她的行动明显不方便了,行走起来,两腿没劲,不听使唤,坐下就不能立刻站起,讲课时也不能长时间站着,有时还需学生搀扶进出教室。
县城医院因受条件限制,没能准确地检查出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在亲朋好友和同事们的催促下,喜旺带着桂桂去了省城的医院,在那儿做进一步的检查。在人们焦急的盼望和等待中,检查的结果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桂桂得的是不治之症-------肌无力即肌营养不良,这是一种不常见的顽固性疾病,比癌还要可怕,目前,在世界医学史上还没有人能攻破它。
善良的桂桂这才感到病情的严重,可惜太晚了。她行动起来非常的艰难,只能靠别人搀扶或扶着物体行走几步,正常的生活是无法自立。她不得不离开站了多年的讲台,离开她心爱的学生。命运就这样跟她开了个很残酷的玩笑。
突如其来的灾难压在了喜旺和家人的身上,要忙工作,又要照顾桂桂和上小学的孩子,穿梭在教室和家两点一线上,本来就瘦弱的他,就更加的憔悴和疲惫。两家的老人也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他们。
几年来,桂桂的病情不见好转,反而一天天地加重。但她没有失去对生活的信心,仍以顽强的毅力战胜着疾病。她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坐在轮椅上敲击键盘,改写新的人生轨迹,她给老师和学生打印复习资料,开始发表自己的作品,她的第一篇新作《家乡的马莲花》在学校办的期刊上发表了,“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这是一株开在高原上的野花,但有顽强的生命力,桂桂要做家乡永开不败的马莲花……虽然命运对她不公,但她没有怨天忧人,作品中表达的是她对亲人的情思,对生活的渴望。
她的作品陆续发表了。并在《张掖电视报》连续刊登,这更增添了她生活的信心。虽然,他们内心都煎熬着痛苦的折磨,但生活过得也还有滋有味,罩在人们心头的那片乌云也渐渐地散去。
新学年开始,喜旺除了繁重的教学任务,又担任了年级主任的工作,压在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桂桂的生活也越来越离不开别人的照顾。一天下午喜旺要辅导学生,把桂桂扶进卫生间后,就急急忙忙走了,本来他想过会就能回来,因忙工作竟然把这件事忘记了,可怜的桂桂在卫生间呆了整整一个下午……
两家的老人都在农村,有时也难免照顾不过来,年幼的萧萧便也承担起了照顾妈妈的责任。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七八点左右,天下着大雪,我在回家的路上,听到后面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地声音,我下意识地停下,回头一看,有个小小的身影在晃动,等靠近是他-----萧萧。一手提着饭盒,另一只手提着袋子,说:“爸爸还没回家,我给妈妈买饭……”没等说完,我接着他手里的东西,两只小手都有点僵硬了,浑身直打哆嗦,帽子和手套都没戴,大冷的天大人出门都是围得严严实实,况且是那么小的孩子,同龄的孩子这时候正在爸爸妈妈跟前撒娇呢。可他……我的心里好酸苦,好凄凉啊!
2002年暑假,我们结伴去宁夏沙湖旅游,喜旺和萧萧同行,那天桂桂由她的婆婆推着,微笑着向我们招手,给喜旺和儿子送行。在车上喜旺一直默默无语,静静地沉思着,我们都明白他在想什么,谁都没打破那沉寂,或许,他想起了在中学时代一起走过的求学之路;实现了大学梦,双双在大学校园里共同为理想而奋斗所走过的艰难历程,而今刚要在事业的道路上比翼齐飞时,却遭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他人虽然和我们同行。可心却一直在桂桂的身旁。那天我们在沙湖的湖中心划船,孩子们都依偎在爸爸妈妈的怀里,指着种类繁多的鸟儿,唧唧喳喳个不停,萧萧看看他们,抱着他爸爸的脖子“爸爸,妈妈什么时候也能和我们一起来啊?”喜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搂住了儿子。
返回省城,喜旺要我陪同,去给桂桂买衣服和物品,看着商场里各种式样的衣服,说“你看这件,还有那件……桂桂穿着肯定漂亮”,桂桂是长发,他又很仔细地挑选了几样最好看的发卡和发带,那一刻,我真的好感动,桂桂没看错喜旺,他是天底下最善良,最优秀的男人。
2003年给国人带来空前大劫难的“非典”刚刚过去,小城的人们还未完全从那场噩梦中清醒,新的灾难接踵而来。10月23日晚上,校园里比起往日宁静了许多,师生们正在享受周末的悠闲,突然电视信号中断,顷刻间,房屋摇摆,人在地上无法站立,楼道内大呼小叫一片混乱,地震了!
纷涌而下的人们还未站定,大地又在颤抖,各家紧紧地围靠在一起,经历着生离死别的考验。这时有人发现桂桂一家没出来,叫了几声“X老师”没人答应,几位年纪大的同事冒着危险向楼道内冲去,门开着,桂桂坐在客厅中央的轮椅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喜旺和孩子都不在,前几天雇的保姆丢下她跑了,她死死地抓紧轮椅不肯出来,说:“盼望楼房倒下,砸死算了。”从来不曾听到过她这样悲观,大家的心情很是沉重,那一夜,我们围坐在大操场的火堆旁,看着蜷缩在轮椅上的桂桂,都在暗暗替她担心。
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后来得知,在此之前喜旺很少回家有时甚至彻夜不归,我有点不相信,因为我和喜旺就这个话题聊过几次,他说桂桂下肢肌肉已经萎缩,医生给的结论是:她在世的时间不会太久了,是啊,他也是回天无力,常人能理解的,一个精力旺盛的男人这么多年围着半瘫的妻子,实在是不容易,他说过的,要陪他心爱的人走完人生最后的一程。
周未女同事们决定带桂桂出去散心,那天是大家相聚时间最长的一次,桂桂终于说出了实情。早在几个月前,他们在外地的同学得知她的病情后都来看望,决定凑钱让他们再次去外地治疗,喜旺勉强答应,和桂桂的哥哥陪同一起前往西安。
在西安,医生要求她住院治疗。以缓解病情,当时喜旺对医生说,回头再商量,可出来后喜旺甩了他们,带着筹款独自返回了……
喜旺的变化让桂桂始料未及,她打电话想求助公公婆婆,可没想到的是他的家人也一反常态,有时候桂桂整天吃不上饭,只能用电话联系外边的同事和朋友,让他们帮忙。萧萧也被带到爷爷家,不能随便来看望妈妈。桂桂和外界的联系只能用电话,可这点希望也破灭了,喜旺掐断了电话线,桂桂只能靠娘家的亲人照顾。
不知是喜旺厌倦了这种压抑的生活,还是不堪忍受这痛心的折磨,反正他已另有所爱了……真应验了古人所说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啊。
讲完这一切,桂桂依然显得是那么地平静,还那么坦荡地微笑着,消瘦而仍然显得清秀的脸庞,像是从来没经历过痛苦的折磨和打击,又像是把人间所有的虚伪都看穿。就在她忧伤眼神的背后,闪动着的还是无限的希望。
第二天同事们送给桂桂一部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