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学舌(一)

在旧社会,像官僚买办、地主豪绅这种家庭,最容易培养出傻子来。因为他们小时就娇生惯养。奶妈儿、老妈儿、看妈儿、哄妈儿四个人管着一个孩子。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几岁还系着屁股帘儿呢,十五岁啦睡觉还得有人哄着。十七八的大小伙子,吃饭还得别人喂。老妈子不说这句话他不吃饭,非得说: “少爷,该吃饭啦 ! ”“嗯,走。”他这才去。老妈子要是不叫他,他能一天不吃饭,饿得趴在炕上捂着肚子,就是不敢吃饭,不为别的,只因为老妈子没说话。
有一个大财主,跟前三个姑娘,长大了都出嫁了。大姑娘嫁了个秀才,二姑娘给了个举人,就数三姑娘长得漂亮,找了个傻子。为什么单找了个傻子呢 " 过去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傻子他们家比丈人家还有钱。姐妹同一天出阁,大姑娘二姑娘都非常高兴,只有三姑娘,她听丫环说三姑老爷是个傻子,心里感到很别扭。等到下了花轿这么一瞧,傻子家里那个气势那个派头,比她们家大多啦,她也不说什么啦。
到拜天地的时候,傻子直往床铺底下钻,好容易把他拽出来,拽到天地桌那儿,刚一松手,吱溜,又跑厨房去了。再拽他,说什么也不出来了。老妈子就说:“少爷,快去拜天地吧,不要误了吉刻吉时啊 ! ”
“是是是 ! 可跟一个大姑娘在一块儿那多不好意思啊 ! ”厨房大师傅搭茬道:“少爷,没关系,那姑娘是你媳妇儿。”
傻子一听就急了:“是你媳妇儿 ! 不许你胡说 ! ”
老妈子说:“少爷,你就去跟她一块儿磕个头就行了。”
“是是是,磕头干吗找我呀 ! 到年下给老佛爷磕头,不都是我爸爸先磕吗 ! ”
“你怎么那么糊涂啊,那是过年,现在这是拜天地 " ”
“甭管干什么啦,还是让我爸爸先磕吧。”这样折腾了一天,到晚上该睡觉了,还是老妈子先哄着他,把他哄着了,老妈子才能走。这一宿傻子醒好几回,醒了就哭。三姑娘没办法,还得哄他,哄了半天怎么着他也不睡。三姑娘急了,说:“哄你半天怎么还不睡呀 ! ”
“是是是,光说话哪儿成啊,你不拍我怎么睡呀 ! ”
第二天,三姑娘心里堵着一个大疙瘩,琢磨着:明天就到了“三天”,该“回门”啦,我们俩得一块儿回娘家呀,就他这个傻德行,让众亲友一看多笑话呀 " 三姑娘愁得坐在屋里掉眼泪。傻子一看新媳妇儿哭了,就跑过来了说:“是是是,你哭什么哪!”
三姑娘真急了:“我哭什么呀 ! 跟你在一块儿我算倒了霉
啦" ”
“是是是,怎么呢 ! ”
“你是个傻子。”
“是是是,你怎么知道我是傻子呢 ! ”
“你不会说话,明儿‘三天回门’你跟我一块儿回娘家,我爹妈一看你这傻德行,大姐二姐一听你不会说话,她们一笑,那时我多难堪哪 " ”
“是是是,我不会说话,你不会教给我吗 ! ”
三姑娘一想:哎,对呀。“我教给你记得住吗 ! ”
“是是是,记得住。”
“明儿到了我们家,我爸爸要是出来迎接你,你怎么样啊!”
“是是是,我就进去。”
“没那么简单的。爸爸必然说:‘三女婿你来啦 ! 往里请
吧。’你先别走,你该说句客气话。”
“唔……那我说什么呀 ! ”
“你说,‘岳父大人您头里请吧。长者先,幼者后。小婿我
来了,我应当的,我应当的。’”
“哎,是。岳父大人您头里请吧。长者先,幼者后。小婿我来了,我应当的,我应当的。”三姑娘一听挺高兴,他真说上来了。“到里边儿,你瞧我的。我磕头,你跟我一块磕头。到吃饭的时候,咱们坐在一桌上,我爸爸必然给你夹菜,你就说:‘岳父您停手,小婿我自取,我够着了,我够着了。’你把我刚才教给你的话说一遍。”
"岳父大人您头里请吧。长者先,幼者后。小婿我来了,我应当的,我应当的。岳父您停手,小婿我自取,我够着了,我够着了。”
三姑娘说:“对就这么说,别忘了啊 " ”
这一说“别忘了”,傻子记在心里了,这一天没别的了,老
说这几句:“岳父大人您头里请吧。长者先,幼者后。小婿我来了,我应当的,我应当的。岳父您停手,小婿我自取,我够着了,我够着了。”没完没了,把三姑娘说烦了:“待着吧 " ”那意思就是让他别说了。他以为这句也是教给他的呢:“岳父大人您头里请吧,长者先,幼者后。小婿我来了,我应当的,我应当的。岳父您停手,小婿我自取,我够着了,我够着了。待着吧 " ”他把这句也加上啦 " 三姑娘火了:“别穷炫耀啦 " ”傻子以为这句也是教给他说的哪,又把这句学会了:“别穷炫耀啦 " ”三姑娘这个气呀:“再说我给你个大嘴巴 " ”傻子一听害怕了,不敢说了,虽然嘴里没说,可心里头也记住了。
等到第三天,两口子一块儿坐车回门。三姑娘她爸爸出门迎接,果然老岳父真说了这句话:“三女婿你来了,往里请吧。”傻子一听赶紧说:“岳父大人您头里请吧。长者先,幼者